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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4章 卷一完結前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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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4章 卷一完結前夕

翌日,周祁一行早早侯在城外,隨行的還有蹇謙。

蹇謙晚幾步到的,昨日周祁讓人帶到府上的除卻自己貶官的消息,和對魏則、姜元史一案的處置,更有聖上親臨之事。

來時見褚君陵等已經到了,得周祁眼色知曉他身側之人即是君王,慌地行了大禮:“罪臣叩見皇上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

褚君陵審視片刻,沈聲喊了人起:“蹇大人好大的派頭,來的比朕還晚。”

蹇謙剛起身沒站定,聽褚君陵這句怪罪當是要發作,忙不疊又跪了回去,隨著蹇謙一道下跪的,還有前日將褚君陵視作瘋子,意圖抓起來給些教訓的一幹官兵。

跪著個個汗流浹背,臉上汗珠子一顆接一顆往下滾,好些個落到眼裏,眼刺痛到虛睜,硬是沒人敢擦。

尤其是那領頭的官兵,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,汗流的像被潑了盆水,也不知是日頭曬的,還是讓褚君陵嚇出的冷汗。

震懾給夠,該敲打的盡敲打了,褚君陵才緩緩收回視線,換上一副仁君模樣:“不是喊了平身,盡跪著做什麽,等朕挨個來扶?”

問這些人怕個什麽,皇帝也是人,期間特地瞧了那領頭的一眼:“拿朕當平常人看即是,何需拘束,諸位為防瘟疫之事辛苦良多,朕總不至為這點小事怪罪。”

蹇謙這才敢擦擦額頭的汗,還得恭恭敬敬道聲皇帝聖明。

領頭的聽出話外之意,曉得褚君陵這是在點他,旁的人盡起身了,唯獨他還僵僵跪著,氣都不敢出重了。

周祁曉得褚君陵是因何事為難,因著對方是受自己吩咐,當時也確實不知君王身份才行的冒犯,心中愧疚,小聲與人求情:“那晚盡是臣的錯,他也不過奉命行事,皇上姑且饒他一回。”

褚君陵也僅是嚇唬嚇唬,真要怪罪當晚就該將人斬了,何至於等現在:“起來吧。”

“謝皇上!”那領頭的得了饒,忙不疊磕幾個頭,起身時腿都是軟的,大有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錯覺。

半個時辰後李老頭才到,周暀見馬車停下,趕過去將人攙扶下來,李老頭許久未見小徒弟,老臉上藏不住的稀罕,拉著人左看看右瞧瞧,確定人好好的這才放心。

周暀攙著人到周祁等人跟前,一一同李老頭介紹起來。

“這是我堂兄,周祁,他爹爹便是前些日子去請您的那位將軍,也就是我堂叔。”

周祁見李老頭看過來,作揖問了個後生的禮:“晚輩見過老先生。”

李老頭看他姿態謙遜,禮節也周到,算滿意地點點頭,誇周祁比他爹更懂些規矩。

隨後是蹇謙,李老頭雖然對當官的沒什麽好臉色,但瞧人家真心誠意,也不好拿喬裝怪。

等最後到褚君陵,周暀看看兩人,遲疑道:“這位是..皇上。”

“?!”李老頭當即挎了臉,將褚君陵怒視一番,沒好氣道:“皇上不在京中享福,倒是體恤起民情來了?”

褚君陵當即就有點想拍死這個老東西。

被周祁眼神打住,想起來時答應他的,忍了忍,同樣沈著臉道:“老先生可知為老不尊是為何意。”

語罷都覺晦氣,雙雙側開眼去。

李老頭更是冷哼一聲,轉頭朝周暀道:“老夫連著幾日趕路,骨頭都快散了,先扶為師找個地兒歇歇,其餘的事明日再說。”

周暀看向周祁,周祁會意,親手從馬夫手中接過李老頭的行李,另給了幾兩賞錢,讓鐘誠從另一側攙著李老頭,見他雖是冷哼卻沒推開,便知人是嘴硬心軟。

一路至住所,李老頭便把人盡攆了,只留周暀一個在房中。

眾人走後,冒犯過褚君陵的官兵湊到一堆,將腿還在打擺子的領頭扶住,舌根打結似的:“老大,皇、皇上是真的。”

“用你廢話!”

心有餘悸緩了緩,想起前日自個罵皇帝大膽的事兒,暗自嘀咕:還是他膽子大些,敢指著皇帝鼻子罵,嘿他娘的!腦袋竟然還沒掉,暗想自個命比膽子還要更大點兒。

轉而又覺著周祁膽子才是最大的:緊閉城門不準皇上進入也罷,還當眾說皇帝是假的,竟都沒將官職丟了?

皇上待中郎將果然寵信至極。

.

“你那堂兄中了瘟疫。”

周暀點點頭,老實將事情經過說了,見李老頭臉色沒什麽變化,挽著他胳膊撒嬌:“您就看在我的份上救救堂兄。”

鑒於周祁處處以禮相待,待自己尊敬也不是裝的,李老頭並非不講理的主,對周祁印象本也不錯,加之周暀講他來戌州為民做的種種,心中芥蒂打消,頗對其有幾分欣賞:“朝廷有此良將,是那狗皇帝的福氣。”

周暀見他談到皇帝,含含糊糊將皇帝也中毒的事兒說了,連同皇帝染上瘟疫的緣由,及他與周祁的關系:“您再看在我和堂兄的份上,也救救皇帝?”

李老頭:“……”傷風敗俗!

他欠周家一個人情,救周祁是應該,對皇帝李老頭心情就有些覆雜了,救吧,他心頭膈應,要是不救,李老頭自問對天下局勢還是了解一點兒,皇帝沒命必有戰亂,戰事一生,是勝是敗平民百姓都少不得要遭罪,他那房子搞不好還得再被人燒一回,忒不劃算。

“師傅..”周暀軟磨硬泡,曉得李老頭糾結為何,膩著聲勸他:“皇帝也算我堂叔半個兒婿,您要是膈應就拿他當周家人看,堂兄如今被皇帝迷了心竅,皇帝活不了,他定也要赴死的,您這恩情不就白還了嗎?”

何況皇帝還殘暴得很,又忒記仇,惹毛了喊殺喊打可難搞:“您就不怕皇帝刀架到您脖子上硬逼?”

李老頭可硬氣:“老夫可不怕他。”

“要是他把刀架在徒兒脖子上呢。”

“…”

———

解藥雖是有了,其中幾味原藥稀缺,各地藥材盡搜羅來,也只夠半數人的量,官府無法,只得按門按戶登明,癥輕者可治愈,實在病重入了膏肓的,只能發些鎮痛的湯藥,叫人走得體面些。

近兩月功夫,瘟疫事近尾聲,雖未根治得全,好歹不傳人了。

官府日日上門送藥,又有皇帝親臨坐鎮,百姓病得了好,心中感激朝廷,對褚君陵這皇帝也更信奉,萬歲萬歲的不離口。

李老頭因著褚君陵這兩月表現有所改觀,雖然還是討厭,好歹面上能過得去,瞧他又來自個院中問周祁情況,還是一日三五回的來,這就有點不耐煩了,並對兩人平日膩膩乎乎的行為十分嫌棄。

周祁病重得多,初期全靠周暀日日拿藥保著,且能救得回來,只少不得要吃些苦頭,受些細針入肉的痛。

褚君陵心疼的厲害,眼看針也施了,該吃的藥也丁點沒落,周祁仍是蒼白倦態,口裏吃不下東西,心焦急地,動不動就拿李老頭兒過問。

這已經是今日第八回了,偏生李老頭兒躲到哪都能被找著,被皇帝連再的問,煩得想往他身上紮上幾針。

十月中,周祁痊愈,戌州一事徹底了結,褚君陵因著李老頭救回自家將軍龍心大悅,一高興就想給人封個太醫當當,日後有用也方便使喚。

李老頭兒看穿皇帝心思,不屑地表達了拒絕。

分別時將已經處成忘年交的周祁拉到一旁,從懷中取出個藥瓶子給他,見周祁神色狐疑,高深莫測一笑,只說是能讓皇帝變太監的好東西,若皇帝以後對周祁不忠,違背誓言要設後宮,周祁這瓶子劑量下去,保準讓皇帝斷子絕孫,再有心也無力。

周祁手一抖,險些將瓶子摔到地上。

褚君陵遠遠瞧著,李老頭兒笑得古怪看就沒安好心,又見他往周祁懷中塞東西,心頭頓感不妙。

趁人不防悄然往兩人的位置挪了挪,支著耳朵偷聽。

李老頭見周祁死活不肯要,不好勉強,一面為他被皇帝蠱惑感到痛心,一面不得不為周祁考慮得更長遠,猶豫再三,從兜裏又掏出個瓶子給他:“這東西是給你作後路用的。”

周祁怕又是什麽足夠褚君陵誅自己九族的猛藥,一時不大敢接。

“你既是決定和皇帝長久在一起,此行艱難,往後阻礙可多著吶。”李老頭長嘆口氣,語重心長道:“你可想過,倘若朝廷硬要皇帝有個血脈,這皇室子嗣從何處來?”

周祁仍不解:“先生之意?”總不是要他生?

“男子有孕雖是駭聞,這是最好的法子。”讓周祁真到那步也無需多慮,皇帝對他還算情真,想必不會拿周祁要精怪看待,又說周祁專情皇帝,定也是不願與人共享,往後究竟怎麽選,全得看他自己:“你只切記,此等下策無異是拿命博,這藥該不該吃,千萬料想清楚。”

“這、此物、”周祁震驚過甚,神情一時空白:男子?有孕?聞所未聞之事,未免太荒謬了些?

“我如何能有孕?”燙手似的將那瓶子推還回去,光想象自己肚子裏揣個人都荒唐得很,真生出個孩子,他與妖物也無異了。

正欲謝絕,先讓褚君陵拽了過去,也不準他與李老頭兒道別,將人架上馬車猛甩鞭子走了。

一想著那老東西用珍貴藥草是為制這些稀奇古怪的害人東西,氣得褚君陵想把他那藥房子再燒了。

怕周祁真被對方忽悠著吃什麽生子藥,沒得往他頸間咬了口,陰沈沈地警告:“往後那老東西給的東西盡不準收。”

周祁還未從那等驚悚事中回神,被褚君陵鬧得脖子發癢,偏頭躲了躲,心中遲疑:“皇上如何想的?”

這是什麽話?!

褚君陵當他真信了李老頭兒的鬼,慌地把人往回勸:“先前不都商量好了?子嗣從沈寰那處想辦法,總歸朕盡有打算,你莫傻地做那等犧牲。”

周祁肚子裏真掉出個孩子,褚君陵試想一番,倒不是不能接受,他沒聽漏李老頭兒那句要拿命賭的話,可不敢讓周祁冒險。

“臣曉得了。”

周祁想的倒也開,眼下離那時候還早,等同是莫須有的事,真有那天非往肚子裏揣個不可…那便揣罷,量這昏君也不敢嫌他。

眼下要緊的,是回京後向烏蠻動兵之事。

這頭李老頭見周祁拒絕,高深笑笑,領著全然不知情的周暀也啟程離開。

“師傅。”周暀有點好奇:“您方才和堂兄說的什麽?”

他那堂兄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,能嚇成那樣,想必不是尋常事能辦到:“我瞧他驚得表情都沒個,實在稀奇得很,您老就告訴我吧。”

李老頭往他腦上敲了敲:“老夫布置的課業盡習完了?有空打聽這些,先把藥方子擬好了給老夫過目。”

“師傅..”

“撒嬌也沒用。”

“您就告訴我吧。”

“又想挨手板子了?”

“…”

兩人聲色漸遠,一路支晃著馬車往城外去。

.

沒趕上彭齊舟大婚,褚君陵九月也去了戌州,欠周栩凝的禮還欠著,周祁回京沒歇口氣兒,就叫二人狠宰了頓,連將庫房的值錢玩意兒順去不少。

周祁表示了,褚君陵也不好空手帶過,另賞了些綾羅綢緞,念在周祁面子上給周栩凝封了個誥命夫人。

周暀和李老頭兒居功不肯受賞,褚君陵未強求,暗中跟李老頭兒所住地的官員都提了個醒,往後待那老東西多照料些,能不得罪便不得罪,該忍的忍,說話行事盡客氣點兒,省的對方一受氣又逮著他罵。

眼看一眾人賞的賞,該罰也盡罰完,此事中當屬頭功的周祁卻連句好話都沒得到,上回雖然沒給賞賜,嘴上好歹得了兩句誇,這回更是連敷衍都省了。

朝中大臣都知褚君陵對周祁不一般好,這回倒未揣測他是怕周氏功高震主之類,反而敏銳察覺到褚君陵在憋什麽震驚朝野的大事,苦於目前沒有證據,還處於觀望狀態。

沈寰被赦,連同相好的景南,得知是君王召見,當是等來處置此生臨頭,兩兩相視,手緊握了一路,前頭帶路的太監見不得這場面,打聽到二人是背著聖上偷情才受的牢獄之災,很將這對給皇帝戴綠帽子的狗男男鄙視了一番。

景南察覺到那奴才投來的白眼,忍著膽怯將沈寰靠緊了些,兩人約好一同赴死,便沒什麽再能將他們分開。

見人帶到,褚君陵也不廢話:“念你跟朕多年,朕也僅剩這麽個兄弟,你與這侍寵朕可饒過,只要你拿樣代價來換,你可情願?”

沈寰抱著必死心,如今被君王輕易寬恕,頗有些不敢信:“主子要屬下拿何物換?”

“還沒到該你知情的時候。”瞧沈寰下意識將景南護住,冷笑道:“一介奴寵,在朕這兒可不值價。”坦言不會拿景南作換,這代價暫且也不會叫他曉得,只問沈寰答不答應:“你若情願,朕便認你這個皇弟,這奴寵且當是朕賞你的玩意兒。”

恢覆身份是不現實,他沒有往自己跟前埋暗雷的愛好,賞這兩個混賬傍身之所已算得是開了天恩。

“要麽在朕眼底下茍活著,要麽朕現在便將你和這下作東西砍了,且看你如何選。”

“屬下全憑主子吩咐。”什麽代價都無妨,只要莫牽連到身側這人:“沈寰本就是皇上的奴才,主子有令莫敢不從。”

能得恩準與景南廝守,已然夠他感恩戴德,沈寰自問不貪心,得了主子這般饒恕,再大代價都是該的。

褚君陵對他這份識時務的態度還算滿意,破天荒地叫奴才賜了坐:“既是應承了,往後可沒你反悔的餘地。”

“屬下不敢。”

見人要跪回身,好心情的喊道免禮,連帶看景南都順眼幾分,又命沈寰到跟前來,命德觀拿來房契和銀兩,親手遞給他:“無外人時,九弟大可稱朕一聲皇兄。”

沈寰受寵若驚,原是不敢奢望,旦聯想到記憶中的那位殿下,鼻酸了酸,鬥膽喊了一聲,得到應肯整顆心松懈下,壓著害怕又喊了聲,受褚君陵往肩膀上拍了拍,裝得欣慰:“九弟在牢中受盡辛苦,身體需得好生補補。”

命奴才往沈寰宅子送些養身調理之物,而後看向景南,口氣冷下幾分:“好生將皇子伺候著,不然即是九弟護你,朕也定要剝了你這奴才的皮。”

景南怕褚君陵怕得厲害,再被他沈著臉嚇唬,磕磕巴巴不敢回話,本能跪下身去。沈寰不傻,清楚君王這一聲聲“皇子”“九弟”盡暗含著什麽,不過是貪念記憶中那一點溫暖,不願料想得透徹。

小心替景南告了罪,褚君陵目的達到,該演的戲也盡演到位,聞奴才道周祁來見,假意寒暄幾句,遂恩準人告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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